2009年2月
时间 现代，某天晚上
地点 某社区一象棋室里
人物 王婆、“棋圣”、“棋仙”、输棋人（由扮演棋仙者兼饰）
场景 台上有两堵墙，墙上都有一窗户，表示两间棋室。两室之间挂一牌子，上写“兄弟奕棋室”。棋室前有石凳。
［幕启，左边棋室窗口可见两个人在下棋。
［棋声噼啪。内声 “将！”“吃车！”“再将！”
［棋声止，棋圣摇着折扇上。
棋圣 哈哈，又赢了！
［输棋人急上。
输棋人 不，我不出车，你不能算我输！
棋 圣 你不出车？不出车它怎么会送到我的马口里来的？落棋无悔嘛，你呀！真是臭棋！
输棋人 你说我臭棋？
棋 圣 是的，你没走满20步，就被我“将”死了，还不是臭棋？（伸扇子）拿来吧！
输棋人 什么拿来？
棋 圣 钱呗，50元！
输棋人 （不情愿地拿出50元给棋圣）拿去！
棋 圣 不要不开心，胜负乃兵家常事。你输棋，我赢钱，也是公平交易！这50元么，刚才我们讲好的，无赌不奕，50元一局，我也没有多收。你要是不服输，我们接着下！
输棋人 哼！（气鼓鼓地一顿足，悻悻地下）
棋 圣 （揶揄地）嘿嘿，走好走好，欢迎下次再来！
（得意，唱） 河界三分遥，
计谋万丈高，
论棋我最豪，
棋圣是雅号！
棋仙也高超，
绝艺称双骄。
兄弟两相交，
生财有依靠！
嘿，自从开了这“兄弟棋室”，一不要烟囱冒烟，二不要货进货出，光凭我俩脑袋拍拍，象棋着着，挣的钞票胜过一爿小店！（吆喝）下棋下棋，高雅娱乐，以棋会友，聘请专业棋师现场指教，50元……（忽觉不妥，顿口）
［棋仙上。
棋仙 哥，你又在嚷嚷了！怎么，已经下完了？
棋圣 早就下完了，对付这种棋迷，我杀鸡用不到牛刀，只让他走了十几步，就把他将死了！嘿嘿，赚这50元，总共化了十分钟！
棋仙 可是，哥，你也不要这样张扬，这毕竟是赌博行为，要注意影响，听说这几天禁赌抓得很紧！
棋圣 （不以为然）嗨，你呀，下棋是聪明的，就是胆子小！赌博怎么啦？你看人家澳门，不也是中国地界，那才叫赌博！再说在我们棋室里，小错不改，大错不犯，下象棋小来来，隐蔽得很，不像人家推牌九，叉麻将，一看就是赌钱！
棋仙 我是说，那些输了钱的人总会讲出去的，万一……
棋圣 “万一”什么，万一有人来问讯，有我撑着呢。好了好了，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，别瞎愁了，我们去把棋室整理整理！（两人同下）
[左臂套着“志愿者”红袖套的王婆上。
王婆 （念）兄弟奕棋室。正是这一家。
（唱） 刚才有人来举报，
这里又出新花招，
王婆我，顺藤摸瓜把他找，
定要把，这个歪瓜来摘掉!
有人吗？
［棋圣内应：“来了”，出。
棋圣 唷，这不是卖瓜的王婆吗？
王婆 你也知道我是王婆？
棋圣 大名鼎鼎的王婆，“王婆卖瓜，自卖自夸”，谁人不知，哪个不晓! 嚯，你今天怎么也戴上了这个红袖套？
王婆 我呀，就爱凑个热闹管点闲事，有瓜么就卖瓜，没瓜就出来拉呱，最近在社区帮忙。你就是“棋圣”吧？
棋圣 不敢，那是人家给我的绰号。
王婆 这棋室是你开的吗？
棋圣 是的，混口饭吃吃。
王婆 那我就是要找你。
棋圣 找我，有事吗？
王婆 当然有事罗。有桩事我想了解一下。
棋圣 王婆同志，对不起，我棋圣只管下棋，别的事一概不过问，如果你那事与下棋无关，免谈!
王婆 巧了，我这事就是跟下棋有关!
棋圣 哦，那你就说吧!
王婆 根据群众多次反映，你这棋室以下棋为名，行赌博之实，我今天是代表社区委员会，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。
棋圣 （一愣）这个……（旁白）她可是来者不善啊！（对王婆）王婆同志，你这么大年纪，听了人家的意见，还亲自来了解情况，这真是工作负责，作风踏实，好！要是你年纪轻点，我一定举双手推荐你当领导。这样吧，我先把这棋室的情况介绍介绍——
（唱） 小小棋室名气好，
大家称它“快乐岛”，
服务居民态度好，
方便棋友送欢笑，
高雅娱乐讲棋道，
开发智力利健脑，
没有污染无吵闹，
正当营业有执照。
王婆 （唱） 可是人家来举报，
说你下棋为钞票，
赢棋就要砍一刀，
娱乐已经变味道!
棋圣 （唱） 那是人家胡说道，
无中生有乱攀咬，
输了棋，心烦恼，
出口怨气瞎举报!
王婆 （唱） 人家不会乱捏造，
平白无故恶水浇，
时间姓名都可靠，
有根有襻好查找!
刚才就有老李来举报，说你赢了赌资50元!
棋圣 这，嘿嘿，王婆同志，不瞒你说，钱，我确实也收点的，不过，那个不是赌资，那是“培训费”。
王婆 培训费？你这儿有培训的资格吗？
棋圣 噢，那不叫培训费，叫，叫“辅导费”，对，叫辅导费!
王婆 不管你是辅导费还是培训费，只要是以下棋输赢来收钱的，就要算作赌博!
棋圣 不会吧，王婆同志，我这是有正当营业资格的，再说啊——
（唱） 我是下岗工人无依靠，
自寻职业把生路找。
为政府减轻负担和烦恼，
还把各项规费交！
王婆 （唱） 自谋生路固然好，
前提是，合法经营把业操，
不能够，心想歪门走邪道，
非法手段把钱捞!
棋圣 （唱） 我这是，艰苦劳动靠用脑，
每天要死掉许多脑细胞；
比尔盖茨你可知道，
他也是，脑力致富声望高!
王婆 （唱） 人家是，聪明才智用正道，
高科技发明新创造，
造福人类得回报，
你却是，掘好陷井骗人跳!
棋圣 （唱） 象棋是，传统项目讲技巧，
体育比赛有名号，
运动会上车马炮，
赢棋奖金不会少!
王婆 （唱） 得奖金，是荣耀，
赌资贱于烂鸡毛，
一是宝，一是草，
两者难混淆!
棋圣 （气急败坏）王婆，我辩不过你，我再申述一个理由，那
50元是“明星出场费”！
王婆 “明星出场费”？
棋圣 对呀，我是这方圆十里无人不知的“八段象棋手”，难道不是明星吗？人家大明星出场十万几十万，我……（王婆大笑）
棋圣 你笑什么？
王婆 我说棋圣，你以为我一点不懂象棋？
棋圣 （意外）你么，只懂西瓜，难道也懂象棋？
王婆 我每天陪我那孙子和老头子下棋，多少也懂一点。你看你，人家围棋才讲“段”，象棋运动员是讲“级”的。
棋圣 （自打嘴）啊，我这是口误，口误！（眼珠一转，有了主意）这样吧，王婆同志，我们争来争去，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，我倒有个办法了。
王婆 什么办法？
棋圣 你不是也懂象棋吗，我们比下棋。
王婆 怎么个比法？
棋圣 喏，要是我赢了你，你就放过我们一马，对我这棋室张半只眼闭半只眼……
王婆 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老太婆吗？
棋圣 不欺你。考虑到你年纪大，记性可能不如我，我让你两只车，（王婆摇头）再让一只马！
王婆 你这儿不是还有一位“棋仙”吗？
棋圣 是啊是啊，噢，你的意思不跟我下，要跟他下？也行，也行！（向内）兄弟，棋仙，快来！（棋仙上）
棋仙 哥，你叫我？
棋圣 对，这位大妈要跟你下棋，你先让她双车一马！
王婆 慢，我们还没有讲好怎么赌法！
棋圣 噢，刚才我说过了，要是我，不，要是他赢了，你就不要再过问我这棋室的事。
王婆 不，这样赌不刺激！
棋圣、棋仙 啊，不刺激？
王婆 对，不刺激。我说这样： 要是我输了，我也应该表示一下。
棋圣 怎么表示呢？
王婆 我老太婆是卖瓜的，就赌西瓜。家里还有十担西瓜，输了就白送给你！
棋圣、棋仙 （惊喜）真的？（对视）你说话算数？
王婆 （斩钉截铁）王婆我牙齿好比阶沿石，说出话来硬梆梆！
棋仙 那，我们输了呢？
棋圣 （悄声）笑话，我们会输？
王婆 对呀，要是你们输了呢？
棋圣 那随你，要钱给钱，要物给物！
王婆 要是你们输了，我一不要钱，二不要物，我只要——
棋圣 只要什么？
王婆 只要这块牌子！
棋圣、棋仙 （倒吸了一口凉气）你就要摘我们的牌子？
王婆 怎么，不敢？
棋圣、棋仙 （对视片刻）敢！不过，你那瓜？
王婆 担心糊弄你们？放心，王婆卖瓜，自卖自夸，没有一个坏的；王婆赌瓜，也是自赌自夸：那十担瓜是正宗的“游圣牌”大西瓜，个个又甜又沙，市场上卖2元钱一斤还抢不到手！
棋圣 （笑逐颜开）好，那就动手比吧！
王婆 请吧，你们都把棋子布好。
棋圣 都布好？你要跟谁下？
王婆 跟你们两个下呀。
棋圣 （惊讶）你是说你一人对弈我们两人呀？我说王婆，你不要头脑……
王婆 头脑发昏是吧？你太看轻我了，我在家里下惯了。
棋圣 那，那就奉陪！不过，我想不到王婆你这么有能耐，那棋子我就不让啦！
王婆 （大度地）随你的便。
棋圣 那就一只棋也不让！
王婆 不让就不让，但我要说清楚，只要你们两个中间有一人输给我，我就算赢！
棋圣 可以！
［棋圣和棋仙欲同进左边的棋室布子，王婆阻止。
王婆 等等，我看这棋还是不能比。
棋圣 王婆，你这是胆怯了吧？现在就服输还来得及。
王婆 不，我是怕你们两人联合起来进攻我。
棋仙 不会的，我们是分局比的。
王婆 我是怕你们两人在一起，会交头接耳，反复研究，互相商量算计我。
棋圣 笑话！我们两个男子汉会合起来欺负你？
王婆 话是这么说，我担心你们会明的暗的使眼色做手势，我老太婆明枪易躲，暗箭难防，我要求你们各居一室，我分头与你们对弈。
棋圣、棋仙 好的，都依你！
［棋圣和棋仙各居一室。
［王婆宣布开局。
王婆 左局： 棋圣执黑先走，我执红对弈；右局 ：我执黑先走，棋仙执红后走！
［王婆开始与两局对弈。
［棋圣和棋仙稳操胜券，志得意满，在王婆穿梭下着时，从窗里探出头来，嘲笑王婆。
棋圣 （唱） 累死你，
叫你逞能两头跑！
棋仙 （唱） 输死你，
把你西瓜全赔掉！
棋圣 （唱） 羞死你，
看你害臊不害臊！
棋仙 （唱） 气死你，
让你回家哭号啕！
［灯光暗转，有顷，重新亮起。
［棋圣释然上。
棋圣 我赢了！（对王婆）你那西瓜是我跟你去拿，还是你请人送来？（王婆微笑不语）
［棋仙垂头丧气地出。
棋圣 怎么样？
棋仙 输了。
棋圣 （惊讶）怎么，你输了？你……唉！
王婆 怎么样，这牌子是你们摘，还是我自己动手摘？
棋圣 王婆同志，你看……
王婆 男子汉大丈夫，说话要算数！
［棋仙怏怏地摘下牌子，交给王婆。
［王婆挟着牌子，朝台下意味深长地一笑，下。
［棋圣目送王婆下，怅然若失。
棋圣 我说，你怎么会下了这副臭棋，输给了她？
棋仙 哥，你别看她一个老太婆，棋风凌厉得很……咦，等等，我怎么觉得她的棋风跟你是一样的？
棋圣 （想起）嗳，她的棋路也跟你一样！（恍然大悟）啊呀，她这是把我们兄弟俩扯到一起撕杀了！
棋仙 啊，我们都被她耍了！快，快去把她追回来！
棋圣 王婆同志，王婆阿姨，不，王婆奶奶——
［两人追下。
［幕落。
（2009年获中国戏剧文学奖二等奖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