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7月
时间 现代。
地点 一条小巷口，王胡子的家门前。
人物 老谢，40多岁，文化站长。（谢）
王胡子，35岁，无业居民。（王）
小丫，19岁，打工妹。（丫）
场景 一间陈旧的屋子，门口醒目地摆着一只灰不溜秋的陶罐，旁边有一张小竹椅。
［幕启。在呼呼的风声里，王胡子端着一盆水上，左右张望一下，“哗”地将水泼在地上，下。
幕后伴唱： 北风呼啸天寒冷，
滴水落地就成冰。
这人泼下水一盆，
设下陷阱要损人！
［小丫步伐轻盈地上。
丫 （唱） 出来做工几十天，
昨天厂里付工钱，
匆匆前往邮局去，
汇点钞票娘身边。
［丫兴冲冲地只顾走路，没留心脚下，踩在冰上，滑了一跤，把陶罐踢翻，罐碎。丫连忙爬起，揉腿，发现碎罐，忙捡起。
丫 哎哟，环事了！(手忙脚乱地拼碎陶罐)
［王胡子上。
王 （旁白）哈，“麻雀”进“网”了。（对丫）嘿，这是谁家的小姑娘？（装作刚发现陶罐）咦，那不是我家的东西吗？
丫 大叔，对不起，这是我碰环的。不过，都怪这地上的积水结了冰，我踩上去滑了一跤，才碰碎的。
王 什么？撞环了我的东西，你还有理由？
丫 真的，大叔，你看，我的脚也跌痛了。
王 脚我不管。我家的东西，好瑞瑞的放在这儿，被你无缘无故地踢环了，你总该有个说法吧？
丫 可是，大叔，你得先追究是谁泼的水！
王 嘿，谁泼的水，谁知道？我只晓得是你踢环了我家的东西！
［谢上。
谢 发生了什么事？
王 哦，是谢，谢老师啊。（心虚地）没什么，我们在聊聊，聊聊。（套近乎）论辈份，你是我的姑姑嗬。这么冷的天，你还在写黑板？
谢 是呀，这是文化站长的工作嘛。
王（旁白）文化站长？嘿嘿，虽说也是个“长”，可她不像派出所长有权力，不如联防队长有威势，今天这罐，赔定了！（对谢）谢老师，不谢站长，你来评评理看，撞环了东西该不该赔？
谢 撞环了东西么，当然应该赔喽。
王 （得意地）小姑娘，你看，谢站长也说应该赔！
丫 我没说不赔。
王 没说不赔就好。（对谢）谢站长，不能影响你的工作，你去忙你的。
谢 好的，我还得把黑板写完。（旁白）我倒要看看他怎样损人！ （下）
王 好了，赔吧！
丫 大叔，我打环了一只旧的，赔你一只新的，好吗？
王 赔我新的？好呀。只是我有个小条件。
丫 什么条件？
王 你要赔罐头，就得赔我一只一模一样不差分毫的！
丫 这，大叔，就是一窑出来的东西也有差别的呀！那，还是赔你钱吧！
王 赔钱？（旁白）对了，我就是要钱。（对丫）赔钱就赔钱吧！
丫 （掏出五元钱）给！
王 什么？这就是你赔给我的钱？
丫 是呀。
王 唉呀，你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罐？
丫 （不解地）什么罐？不就是一只旧陶罐吗？要在我老家，我送你100个也行！
王 什么？旧陶罐？嘿嘿，你听好——
（唱） 你有眼不识金镶玉，
仙山灵芝当野草，
高丽参当萝卜干，
红木雕刻当柴烧。
丫 （惊讶）那它是宝贝？
王 拾起陶片，两手各执一片，撞击，
（唱） 是文物，是古董，
祖上传下无价宝。
不信你来看一看（示碎罐底部）
这里刻着古字号！
丫 （倒吸了一口凉气）啊——
（唱） 听他开言我心惊，
土圪垃竟然成黄金，
癞蛤蟆跳到脚背上，
他制造麻烦要诈人！
王 哼，五元钱也算赔，你当我是要饭的？
丫 （无奈）那，大叔，你要赔多少？（王伸出两根指头）二十？（王摇头）二百？
王 差得太远了，告诉你，二千！
丫 啊！（惊得倒退一步）你，你欺人太甚！
王 欺人太甚？（得意地抹了一把胡子）哈哈，我堂堂王胡子欺你小姑娘？喏，前几天有人出3000元要买我这宝罐，我都没肯；现在只要你赔2000！
丫 你，你！（央求）大叔，我刚出来打工，才付到300元工资，你这2000元我长到这么大，连看也没看过！
王 300？差得太远了。（旁白）少是少一点，也好的。（对丫）看在你态度较好的份上，我只好照顾点你了，你先付300，写张欠条，下次付清。
丫 （哀求）我娘还等着我寄钱给她治病呢。
王 （不耐烦地）不行不行，300元先拿来！（伸手索取）
丫 （忍无可忍）你，你这是敲诈！
王 （撕下面皮）是敲诈又怎样？老实对你讲，老子是从“山上”下来的，老子说的话，不要说你，这里随便哪个也不敢不听！
丫 我打“110”！
王 打“110”？老子不偷不抢，你损环我的东西，叫你赔，总没错吧？哼，今天你不赔我的宝罐，你别想离开这里一步！
［丫惊恐地欲走，王横蛮地阻拦。
（伴唱） 蚂蝗叮住鹭鸶脚，
藤萝缠绕小白杨。
弱女泪眼盼救星，
那边来了谢站长。
［谢上。
谢 嗨，看着你们玩“老鹰捉小鸡”，我实在写不下去了。
丫 阿姨，快帮我!不，快为我评理。
谢 都别急，我来评理（丫偎靠谢）
王 嘿，嘿，谢站长，你干你的事情嘛！
谢 我人在那边，耳朵听得蛮侧耳仔细，说，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啊？
丫 阿姨……
王 谢站长……
谢 嗳嗳，王胡子，你是男人，该有点风度，女士优先，让这位姑娘先说。
王 （卑躬地）好好。（端竹椅凳请谢坐，谢在正中坐好）
谢 好吧，姑娘你讲。
丫 （哽咽）阿姨——
（唱） 刚才我走路太匆匆，
一跤滑倒把祸闯。
踢着一只旧陶罐，
磕碰之间碎哐啷。
小丫我，
自责做事太孟浪，
愿掏钞票来赔偿。
谁知晓，
这位大叔太贪心，
狮口大开狠心肠。
本是粗陋一陶罐，
说成文物世无双。
我愿赔他几元钱，他借机讹诈敲竹杠。
阿姨呀，
我人生地疏无人助，
请您为我把正义张！（试泪）
王 （强词夺理）谢站长，你别看这小姑娘外地人，人虽小，可厉害嗬！
（唱） 这几天我手头拮据少钱用，
拿出了祖传文物宝陶罐，
趁天好洗洗擦擦晾一晾，
待晾干送它前往博物馆。
谁知道钻出这个野姑娘，
一路走跳跳蹦蹦还转圈。
猛然间脚步直冲闯过来，
踢碎了无价之宝我的宝贝罐！
丫 不管你怎么说，你那罐是普通陶罐，根本不是文物！
王 是不是文物我最清楚，它是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手上传下来的，不是文物是什么？
丫 是破罐！
王 是文物！
王 破罐！
王 文物！
谢 好啦好啦，不要争了。我当文化站长十多年，镇上的文物工作也兼管了十几年，是真文物还是假文物，我最清楚，拿来我看。
王 （捧着陶罐碎片示谢）喏，谢站长，不，姑你看——
（唱） 这陶片虽糙质地好，
底里写明“大内”造，
别看碎时象瓦片，
当初造型数头挑。
这种“文物”你少见，（暗示）
拍卖会上也难见到。
若是赔偿得了钱，
晚餐钞票我开销。
谢 （接过陶片，接唱）
这陶片普普通通毛毛糙，
分明产自小土窑。
显然是，王胡恶意来敲诈，
我不能让他得逞赚分毫！
［谢暗自沉吟，王、丫忐忑。
谢 嗯，从这陶片看，是有些年代了。
丫 （旁白）他们搅到一起去了。（对谢）阿姨……
谢 （对丫）你不懂的。（对王）是文物。（丫惶急）
王 （嘘了一口气）是文物就好，那赔偿就没问题啦。
谢 赔偿是另一回事，我关心的是另外的事。
王 什么事？
谢 我问你，你父亲打铁为生，祖父据说是种田为业，这文物从何而来？
王 （旁白）哎唷，刚才是我说漏了嘴，我的家底她全了解。（对谢，谄媚地）实话讲明吧，这件文物不是我家祖传的，是，是……
谢 （轻描淡写地）是从镇外公主坟里挖出来的？
王 （一下子被提醒）啊，对，对，是从公主坟里挖来的！
谢 什么时候，可是三天前？
王 对，大前天夜里。
谢 当时有谁在场？
王 当时有，有三毛、阿九。
谢 此话当真？
王 千真万确。
谢 可有虚假？
王 绝无虚假。
谢 这么说，这陶罐果真是古代文物？
王 （得意地）是呀。
谢 （吁了一口气）这就好了。
王 到底是自己人，帮我说话。
［王沾沾自喜，丫着急。
谢 不好了！
王（心虚）怎么不好？
谢 王胡子啊王胡子，你可闯了祸了！
王 （一惊）闯了什么祸？
谢 你听我说——
（唱） 汉代墓葬公主坟，
重点文物保护点。
墓里文物世间稀，
价值连城难计钱，
谁知道，三天前，
一伙歹徒胆包天，
掘开墓道撬开棺，
盗走文物黑夜间。
此事惊动公安局，
层层上报立案卷，
成立班子布大网，
追查线索要把盗贼牵！
［王插言：此事当真？
老谢我也是专案员，（出示《文化市场稽查证》）正为此案忙察看！
王 （盯着证件看了又看）咦，倒真是稽查证，（继而释然）我不过说说谎，骗骗小姑娘的，不是盗墓贼。（对谢）姑，你说，真有这样的事？
谢 是啊！（拉王到一边）你看你是不是又犯案了？
王 （满不在乎地）犯不犯案我自己明白！
谢 嗳，根据你刚才介绍的这宝罐情况，你肯定牵进了这个大案。
王 （一惊）对呀，刚才是我自己说，从墓里掘出来的啊！（见丫在旁，对丫）快赔了走你的路！
谢 不要再管她的事了，还是考虑你的事吧。
王 （悄声）我的事，等会跟你说。
谢 不行，专案组有规定，发现了线索要及时上报。（取出手机）我这就拨“110”。
王 （慌）不，你先不要拨。
谢 为什么？
王 （旁白）我可是有前科的，她这一拨，我要是被抓进去，岂不……（对谢）我没有参加盗墓……
谢 那这宝罐？
王（沮丧）不是从墓里掘来的。
谢 不会吧，刚才你还说得斩钉截铁，明明白白的。姑娘，你也可以作证。
丫 （气愤地）刚才他说的话，我可以一字不漏地背出来。
谢 王胡子，你看，我与她是人证，物证就是这宝罐！（打开手机）
王 （惊慌地）不要拨，不要拨！（沮丧地）我实说，我实说。
（唱） 这陶罐不是文物不是古董，
是我从垃圾堆上拾得来。
只为是心生歪计想钱财，
放路上引人碰撞埋祸胎。
这姑娘天真单纯中我计，
踢坏了陶罐我称心怀，
逼着她赔偿钱财不放松，
这是我蓄意敲诈太不该！
谢 此话真不真？
王 真、真！
谢 要是不真呢？
王 不真？不真你就拨“110”，把我抓去！
谢 那这赔偿的事？
王 （沮丧地）不赔了，不赔了。
丫 （高兴地）那我走了。
谢 走吧，姑娘，今后出门要多点心眼。
丫 嗯。
［谢与丫下。
［王手捧碎陶片，一屁股坐在竹椅上。
（幕后唱）文化站长管闲事，
一桩风波收了场。
和谐社会大家要关心，
就要有老谢这副热心肠！
［幕落。
（获第五届中国戏剧文学奖二等奖）
